火柴人的部落格

這本書一直隨著我的生活的步調 走走停停 訴說的斷斷續續的 好多好多的畫面 反覆的出現在我腦海裡 等著被訴說 被記錄 我時常想起這些 我怕我會忘記那些感受 還有當初想寫下這些的心意

今天的故事 我想從死亡談起 死亡離我們好近 每天每天總有人突然消失在我們的世界 很少人能夠準備好才去死亡  我記得在好小的時候 我就常常想到關於死這件事情 對於死亡 我的理解是一個黑到不能在黑的世界 我再也看不到 聽不到 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一點點空氣 一點點光線 或是我最厭惡的氣息或事情都好 只要可以有任何的感受 死亡就不會那麼可怕 但死亡就是沒有 他連讓你害怕的感受都不給你

除了死亡 這個世界上沒有甚麼是永恆不變的 但死亡卻是永恆的 這種無的狀態會持續下去 永遠無法改變 而我這一生 也就是我現在所能感受到的這一生 好小的我想到這裡就會感到全身冰涼 害怕得睡不著覺

對於死亡的感受 牽動著我的意識 我會因為看到天安門的有人喪失生命的事而在上課時哭泣 然後畫著那些坦克車 一遍一遍唱著紀念天安門的歌 我會花一個下午去整理被車輾扁的動物屍體並埋葬他 我會為了一隻離開水而死去的魚而哭整完

然而這樣的我卻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 忘記了當初對於死亡的想法 生活中發生的事情 慢慢取代了我當初對死亡的感受 人也越來越麻木了 高中時 我的外婆去世 去世之前 他在養老院住了好多年 那個養老院就在我學校旁邊走沒多遠就可以到 但我連一次都沒主動去看過他 我每天只顧著和同學玩鬧 在我外婆去世後 我只是隱約覺得好像生命中少了一個角色 但並太多感覺 生活繼續著 我幾乎不太想起他 我的世界並沒有因為外婆的離開而有甚麼改變 而我對生命態度也是

到了大學的時候 我甚至會愚蠢到因為感情的事情企圖輕生 忘記生命價值的我的世界好小 會在乎的事情很少 而我卻把每樣又看得很重 光是家裡的事情就能讓我的情緒一直好不起來 我的世界中 沒有太多人 只有我自己和我的悲傷 在我顧慮自己的悲傷時 我的身體和情緒也越來越糟

最糟的時候 我可以不吃不睡不去上課成天只是哭 而那樣子的日子過沒幾個月後 我就開始時常頭暈想吐 總覺得頭很重很混亂 看了很多醫生 每個醫生都有不同的看法 有醫生說是低血壓 有醫生說是二尖瓣脫垂 有醫生說是自律神經失調 還有醫生說這是創傷症候群 不管他們的意見為何 不論吃什麼藥 或是接受心理諮詢 都沒有讓我的狀況改善 我就是頭昏 然後我連一點點咖啡和茶都不能喝了 任何刺激物都會讓我不舒服 而我更沒花心思去經營我的生活 我總感到許多壓力加諸在我身上 但我都無力改變 我很需要錢 很需要有能力去讓家人過的好的感覺 我厭煩了老是要擔憂錢和前途的生活 金錢給我帶來的壓力 因為我的想像和恐懼而變得遠比我實際的需求還大的多 但我生命並沒有因為壓力和恐懼而前進多少 在這段時間裡 我爸出過車禍 我媽和我姐陸續生病 很疼我的爺爺也走了 大學四年的寶貴時光也和這些人事物就悄悄的流過我身邊 但那些對我重要的事情卻離我越來越遠 即使是這樣 我卻仍沒有想透 生命對我來說是甚麼

--

回歸到我想談的這個故事 這個關於死亡和生命的故事 我總是這樣告訴別人 是他讓我開始真正的學會了甚麼是愛 在那之前我對於愛的瞭解好少 是他用他的死換來我的生 而他只是一隻貓 一隻兩歲多的小貓

牠叫Nemo 是一隻被遺棄的小貓 我是在我大三的時候養他的 那時我一直很喜歡美國短毛貓 本來第一眼看到他時 我並不想領養不起眼的他 但男友說他很可愛 我也就妥協了

剛養他的時候 被他用得很煩 他不像一般的貓很優雅機靈 他既笨又呆 會一直跌倒 也會在跑來跑去的時候撞傷頭 更不會看人臉色 會在半夜不停的叫 逼我起來陪他玩 還有愛拿布去蓋大便的奇怪習性 因為他這個怪僻 我丟了好多條腳踏墊  也會像狗一樣 一直要我們丟東西給他撿 除此 他身體不好 一下子有耳疥蟲 一下子長黴菌 我把牠取名叫做nemo 就是因為我覺得他是隻有缺陷的小貓

雖然我現在說起來好像雲淡風輕的 但當時他真的給我很多困擾 我和男友無數次氣到想要把他丟出家門 也試圖這麼做過 但反應很遲鈍的他 卻在我把他丟出家門的第一瞬間 就衝回屋子裡了 總之 我就這樣又氣又好笑的養著他 他也繼續每天待在窗台前 等我回家

畢業後 我把他從花蓮帶回家 也開始去上班了 上班後 我陪他的時間變得很少 我不再餵牠或幫他清理大便整理毛髮 都是我媽媽幫我做的 但他卻對家裡其他人不太理睬 還是一樣每天等我回家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忠心 我對他又不好 常常罵他欺負他 但他就是寧可我當他主人

還記得有一次他走失 家裡的人都出去找他 從早上找到下午 家裡附近每一條路都來來回回找了許多趟 但都不見蹤跡 我很緊張 因為我知道他很怕出門的 就算我要把他帶出去 他都會找機會掙脫我 跑回家門口等 絕不可能自己跑出去走不回來 天漸漸黑了 到了晚上 我更焦急 於是開始邊走邊大喊著他的名字 走著走著 就在過了三條街口 我好像隱約聽到貓的叫聲 像是呼應著我 但那個聲音卻是從別人家裡傳出來 我並不能肯定是不是他 於是我鼓起勇氣去按了那個人家的門鈴 而他真的在那個人的屋子裡 他因為聽到我的叫聲 而不斷的大聲的吶喊著 才讓我找到他的 我很開心他能重回到我的身邊 但我卻很快的回到工作時忙碌的生活軌道 仍舊忽略著他

--

那一天下午 我的頭很暈很暈 不舒服的我抱起了他 很反常的 我抱他抱的特別的緊 抱著他的時候  我心裡想著 能有你陪好好 但你能陪我多久呢 然後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麼會那樣說 我跟他說 我的頭好暈好不舒服喔 這樣下去 我要怎麼好好工作賺錢 我要怎麼樣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nemo你跟我交換好不好…

當我放他走時 他一溜煙的跑到我家的地下室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 我妹下去抓她上來時 大喊著 秀 你快來看 nemo尿血尿在地上 我急忙的把他送進姊夫的醫院 到了醫院 我姐夫跟我說 沒事 只是泌尿道結石 很多公貓都有 沒關係的 我馬上放下心來 我姐夫接著說 但以後要讓他吃泌尿道結石的貓專用的飼料 而且可能還會常復發 我一聽到 第一個想到的是又要花錢了 而且又要花更多時間照顧他 心裡不自覺得有些抱怨

把他留在醫院之後 我照常上班 下班也懶得去看他 然而幾天後 他沒好反而更嚴重了 我開始覺得不對勁 原來因為他用導管導太多次尿 泌尿道已經腫起來 無法再插管導尿出來 我不顧姊夫的反對 堅持把他帶到大型的獸醫院看 我覺得必須用比較好的儀器檢查才行 到了那家醫院 醫生跟我說 這種狀況要開刀才能治療 開刀之前還要做些檢查才能確定能不能開刀 光檢查和住院一天的費用大約就要五千多 那時候的我心裡很掙扎 因為我不知道花了這筆錢 他會不會好

就在那同時 我媽和我姐知道我把貓帶去別間診所看時 他們對我這樣花錢非常的不諒解 他們覺得那只是隻貓 而且我姐夫又是獸醫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我媽氣到就在我還待在獸醫院的同時 便把我的衣服東西和另外一隻貓都丟到馬路上 我心裡想 好吧 算了吧 不過是隻貓 不應該為了他花那麼多錢的 於是我就帶著他回家 但我媽不准我進家門 我只好半夜帶著他去住朋友家

那天夜裡他睡得很沉 一早起來我發現他的狀況很不好 不太動 呼吸又很喘 我還是沒法放任他這樣子 於是又把他帶回那家醫院請醫生檢驗 當醫務人員開始進行診療時 他變得越來越怪 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醫生說可能是他肺積水 於是要幫他進行處理 就在醫生準備時 原本奄奄一息的他 忽然很激動的不停的掙扎著要起來 我趕緊喊叫著醫生來

醫生趕緊來抓住他 但他卻更費力掙脫 醫生解釋說他呼吸不過來 所以會這樣 我聽了直掉淚 就在這時候 醫生一沒抓好 他死命就往我這邊衝 衝過來我身邊 然後開始吐血 我嚇的尖叫 醫生急忙的把我往診療室外面推 隔著玻璃 他已經完全瘋狂的狀態 邊吐血邊抽蓄還邊要掙脫 醫生拼命的壓住他 而他還是死命的盯著我 一直要往我這邊衝 但我好害怕 不敢進去 只是在外面哭著 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 而他也眼睜睜的望著我 不斷的吐血直到死 醫生走出來時 也傷心的流著淚 他說我沒有幫你醫好他 我不收你錢 你帶他回去吧

--

我從來沒有這樣面對過死亡 我從來沒有看過動物要死亡的表情 我從來不知道絕望的表情是這個樣子 對我來說 那畫面真的讓我心碎

而後幾天 我一直很自責 我發現我是一個如此差勁的人 他對我的要求好少好少 他的世界只要有我他就開心 他只需要每天看到我 他就可以開心的過活 但在他死前 他奮力的想要到我身邊時 我卻躲開了 沒有抱抱他 沒有摸摸他 就讓他害怕孤單的死去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 我就更無法理解了 從他死之後 我不再頭痛和頭暈 那些困擾了我四五年的症狀 那些看醫生吃藥都無法治療的毛病都消失了 就這樣子不見 好像不曾發生過了 但我知道不是這樣 是他替我承受了這些 只因為我跟他說 你可以跟我換好嗎 他就換了 只是他的身體太小 耐不住這樣的交換 於是他就離開了

我知道這樣說 人們會以為這些是我誇大的說詞 但不是 這些都是真的 每當我想要過的不快樂 想要放棄自己想做的事情時 我做不到 因為我會想到他 想到他願意用他的生命只是想要讓我過著我想要的生活時 我就覺得 我怎麼可以再讓自己過得不好

也因為他 我找回了對生命的感覺 我想起來了 原來愛是這樣子 能夠看著一個人就很開心 能夠讓他好自己就很快樂 而我有回報他甚麼嗎 從來沒有 他這輩子沒有自己吃過一罐罐頭 因為我捨不得花錢 只有在聖誕節或特別日子才會買一個罐頭 讓他和弟弟分著吃 而他去住院的那段時間 我竟然完全忘了應該給他吃一個罐頭 雖然罐頭才20塊

我開始重新思考了金錢對我的意義  20圓的罐頭和幾萬塊的醫藥費難道我真的付不出來嗎 如果我真的在意 或是有放在心上 一定付得出來  做得到 只是我太自私 蠢到錯估了事物的價值 以為那只是貓 就只是貓  不必要在他身上花太多錢 放太多心思 但他死後 我才發現 我錯了 他不是貓 他是一個能夠能把我當作他的全部去愛並且對我完全無所求的生命  我這輩子可能再也遇不到一個這樣子對待我的生命 但我並沒有懂得珍惜他 他教會我並且給我的 我沒有機會回饋給他了 人生中所有的機會都只有一次 這個機會用再多錢也無法換回 我很怕我會因為生活的瑣事 因為時間的消逝又忘記這些東西 忘記了珍惜和感恩 忘記了尊重生命 忘記了他對我的愛而又讓自己再次過的不好 忘記了他用生命教我的這一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