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人的部落格

人們用羅生門來比喻對同一件事，因立場不同而說出不同事實的歧異情形。這陣子我在工作上遇到的事件，卻讓我發現羅生門的故事其實是一個很適合用來解釋佛家空性的例子。


這兩個星期我在一間行銷公司工作(原由請見烏龜游泳意外迅速)，在公司的時間，我的腦袋中充滿了咻咻的聲響，對於商業的一切，我都很不適應，但是卻還是勉強自己融入其中。

但就在我進去的幾天內，這間公司原本的員工，紛紛因為各種理由而離職，只剩下我與另外一個新來的同事。老闆堅定的告訴我們，這是公司轉型所必經的調整，我們兩個也沒多想就接下了其他同事所交接給我們的工作。

沒想到，又過了一多星期，我一早去上班才發現跟我一起進來的同事也走了，公司只剩下會計和老闆的助理。在這種情景下，我腦袋裡的咻咻聲，已經大到讓我非去了解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可才行。

我分別和"兩造雙方"詳談，他們都用了許多鮮明的實例和證據去指控對方所犯下的"罪行"，並且很有默契的都用了"鬼"和"惡"這個字眼去形容對方。可見在他們雙方的心中，自己都是站在善的那邊，而對方是站在惡的那邊，這讓我不禁要問我自己，我又是站在哪邊呢?

我看著我的老闆和同事，想著這兩個多星期來和他們相處的情形，在我眼中他們都是善的，也都是好人，即使在此刻，我也無法把那些他們彼此指控的說詞連結在一起，然而如果真相只有一個，那是不是表示他們之中一定有人在說謊?

但說謊的究竟是誰呢?即使在描述同一個事件，他們所使用的說詞，都有極大的出入，但我仔細觀察著他們的神情，並從他們的敘述中尋找蛛絲馬跡，卻找不到任何破綻。我幾乎可以肯定的說，他們沒有說謊，如果這之中存有謊言，也不是他們刻意說謊騙我，而是他們的"印象"騙了他們。除此，我甚至敢肯定的說，就算我在現場，也還是會出現另外一個真相的版本。

這是一種很有趣的感覺，就在聽著他們說話的同時，我似乎開始慢慢能夠感受到佛家空性的意思了。

"真相"不是關於"真實"，"真相"指的是一個人對於他所觀察到的相所產生的感受。既然是各人的感受，就算你能用錄影機、錄音機，甚至時光機來還原到最初的時刻，你還是看不到"真相"。因為感受是跟過去的經驗有關，跟所處的文化有關，跟天性有關，也跟當時的情緒和狀態有關。

同樣一句話，同樣一個表情，人們在各自心中都有不同的詮釋和解讀，也因此產生不同的反應，然後造成不同的結果。當然，我們能夠"合理"的假設，在同樣文化背景下，眾人可能會有比較相近的反應和感受，但是卻還是不能忽略每個人在"根本"上還是不同的事實。

我們總是圍著"真實"的外圍，用各種自己主觀意識的投射去解讀和詮釋各自的"真相"。我們所謂的"真相"是選擇性的，在有了預設的立場後，屬於這個立場'的"真相"才會隨之出現；沒有立場，就沒有"真相"。即使像我這樣自以為超然的旁觀者，在接觸事件後，也是相對的選擇了一個立場，所看到的仍舊是片面的真相。

---->羅生門(下)